赤红酱

甜文写手,散播爱与和平。
目前只有布袋戏相关,杂食人没什么雷点大家畅所欲言。欢迎大家一起来玩~~~除了水产

(千竞微苍竞)Young And Beautiful

现pa

在cp认识了新的好友@养猫的小熊猫 和@Baphometh 

送给他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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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遇见他的那天下着大雪。

 

晚归的旅人坐在副驾驶座,举着手机喋喋不休。车内的暖风吹在他还夹带着冷空气的外套上,凝起一层细密的水珠。搭便车经常被人们赋予浪漫的剧情,或是刚休完产假的出租车司机意外搭载被人骗身骗心的女植物学家,或是车子半路坏掉的女警官与货运司机公路缉凶。然而真实的生活总不如电影里诗意,便车里搭载的除了艳遇,还可能是你的前男友。

 

“阿爹今天怎么这么晚呀~七巧已经要睡了呢。”

 

“靠北啊!我……”

 

“小叔,不要在女孩子面前说脏话啊。”

 

他从上车后便开始打电话,电话对面依稀是个小女孩的声音。地面湿滑车山里又没有路灯,车开的格外缓慢与小心翼翼。这段山路没有信号,我索性关了广播,老旧的车轮碾过积雪吱吱呀呀,像是给时断时续的电话声配上个背景音。不知是压上了石子还是树枝,整个车子突然一颠。耳边中气十足的声音被颠的一顿,我也像是被颠通了任督二脉。迟来的麻木与疼痛细细密密爬上心脏,梗在喉头,我张嘴欲咳,想了想却只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。曾经有个人说,我的咳嗽声令人作呕,我觉得他说的挺对。

 

如果你稍微关注过实事新闻,右手边的人你绝不会陌生。他和他侄子的脸轮流出现在苗疆晚间新闻的黄金时间里,他出现的少些,他侄儿出现的多些。以前新闻里还会出现些他其他的亲戚,然而现在都已经是过去式,如同我们的关系。他是我的小侄儿,也算是我的前男友,对面不相识的那种。我们的关系千丝万缕错综复杂,一言难尽狗血至极,拍成电视剧编剧都会被骂异想天开没逻辑。走到如今的地步,与其说是一系列的阴差阳错,不如说是个必然。我完全明白,全盘接受。这是个悲剧剧本,无药可解。

 

“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呀!”

 

“很快很快,啊呀我给你买了个新书包。已经快递回家,记得去拿。”

 

“今天学校的亲子运动会阿爹都不能来陪我。”

 

“啊啊我的错,等我回来带你去游乐园。。。”

 

他说着又笑起来,头微微歪着,嘴角上挑成一个爽朗的弧度。他一点都没变,已经是个成熟的中年人,眼角眉梢却总带着些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。我当年最喜欢他这幅模样,见到他就要逗弄几句,直引得他抓狂跳脚,背后的马尾一甩一甩,在我的眼中一荡一荡。这画面仿佛还是在昨天,可是你说一转眼怎么就过了这么多年。

 

越往山上走信号越弱,旁边的前男友终于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。我目不斜视,只用余光把他一下下的瞄。他像是更黑了些,神色里更多了些坚毅。他低头看着手机,屏幕的对话界面给他棱角分明的脸渡上一层朦胧的光,映着车窗外的白雪,有一种奇异的冷。但他的表情却是温柔的,唇角眉梢划成一个圆润的弧。这副表情我太熟悉,那时我们靠的很近,我的鼻尖抵着他的鼻尖,每一个转角都被目光与嘴唇细细描画。我不敢再看,紧紧抓着方向盘目不斜视。最后一撇依稀看见他的屏幕上是两个少年人,男孩子我很熟悉,女孩子却好像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。屏幕熄灭了,他抬起头,自然而然的向我搭话。

 

“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子真是粘人啊,哈哈哈。”

 

“嗯,是啊。”我不敢接话,只低声附和着。

 

“我之前从未养过小孩子,从来不知道小孩子养起来这么,嗯……可爱又粘人啊。”

 

“是啊,甜蜜负担。那是你的女儿?”

 

“是啊,刚刚开始念书。”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。“对什么都好奇的厉害,我每次出门都缠着我要礼物。说起来这次也是听说这边村寨里的手工刺绣十分有特色,正好出差还有时间,顺便过来看看。没想到这边的山路这样难走,信号又这样差。要是没有大叔你,我这次可真是麻烦。”

 

他有女儿啦。我想要松一口气,手却渐渐发僵。我很了解他,却从未想过他做父亲的样子。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愿想还是想不到。现在我见到了,他是位好父亲。

 

“真是多谢你啦……”他借着窗外积雪的反光眯眼看向我挂在后视镜上的工牌“单夸大叔。”

 

“举手之劳,千雪孤鸣先生就不要太过客气啦。”

 

“你知道我?”

 

“在苗疆不知道千雪孤鸣先生的人怕是没有吧。”

 

他就哈哈的笑起来。

 

所以你看,搭便车真的不像电影里那么浪漫。你的确搭到一个英俊的男人,那个男人非但不是你的艳遇,却反而是你避之不及的存在;你所在意的亲人千里迢迢来到一个穷乡僻壤,却不再是为了你,而是为了他的女儿想要一条漂亮的新发带;你见到了你的前男友,他却不再认得你,还全方位的向你秀了一把父慈女孝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。综上所述,电影里都是骗人的。

 

车子转了个弯到了山的背面,月亮彻底被山壁遮住,只留下白雪反着车灯微黄的光。视觉受限时听觉就变得格外的清晰,我听见雪花纷纷扬扬扑在挡风玻璃上又渐次破碎的声音,眼睛里却只能看见雨刷规律扫过的残影和一行行流下的水迹。旁边的前男友无知觉,还在尽心尽力的找着话题。“说起来大叔你是怎么会这么晚还在山里开夜车?”

 

“我住在山上,平常种点菜挖些药材下山卖,再买些生活用品回去。今天也是赶巧,卖药材多耽误了点时间,才会比平时晚。倒是千雪孤鸣先生你,毫无准备就来这么偏远的山区,实在是很危险啊,咳咳”

 

“单夸大叔你就叫我千雪吧。大叔你不太舒服吗?你看起来年纪也不轻,还是这样辛苦。你的家人不与你住在一起吗?”

 

“前几天睡觉没有关好窗户,有些受凉,没什么大事。我从未娶妻,也没有什么亲人啦。”

 

“啊!对不起呀大叔!提起了你的伤心事。”

 

“没关系,一个人习惯啦,倒也自在。”

 

“那大叔你有没有申请政府的补助?”

 

“咳咳,村里来过,要给我办。只是我虽然年纪渐大身体比不得从前,但是还干的动,衣食无忧,补助就不必啦。”

 

“诶大叔你还真是倔强啊。”

 

“咳咳,让你看笑话啦咳咳。”

 

开玩笑,我怎么可能去申请补助。我的身份是假的,脸是假的,经历是假的,我整个人都是假的。万一登记的时候赶上抽查岂不麻烦?

 

他没有就我的生活现状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,后面都是一些礼貌性而对话,毫无意义的对答飘在车厢里,空荡荡的。他一个劲的给我介绍苗疆新的政府补贴政策,像是把我脑补成了个晚景凄凉的孤寡老人。虽然这个形容也不算是错,但是我却也没有那么惨,起码衣食无忧。手上虽然没什么余钱,也绝不缺钱。山上的小房子虽然简陋,遮风避雨却也足够。地里的收成实在一般,最后索性种了蔬菜又养了鸡。时常去山里转转,拜我的前三十年人生所赐,认识的药材实在是不算少,炮制方法也了解的七七八八,没想到却在这种光景下发挥了大作用。卖蔬菜鸡蛋药材的钱虽然不多,这个小山村却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,维持生活足矣。

 

车到了村口,他下车时一顿千恩万谢,想要拿出钱来给我。我没有要,又是一番推辞。最后是我忍不住咳了几声,他才说车门开太久恐怕我又吹风,关上了车门。我一路往山上开,后视镜里他回身提起箱子,快步向村中走去,没有回头。我把车子停在村头的转角,拢了拢大衣熄火下车。黑夜里一切都不甚清晰,像是过了好久,才看见村中一所房子亮起了灯光。

 

知道了,他住在村长家。

 

我搓了搓手回到车上,点着火继续向山上开,直开到了村子的最南端。前面再没有了路,只有两间小平房。房上地下尽是厚厚的积雪,篱笆稀疏。我把车停下,拔掉车钥匙。四周没有声也没有光,车厢是个密闭空间,又冷又闷,我却疲惫得不想起身。

 

我闭上眼睛,看到第一次上学,兴奋地不肯去坐儿童座椅。司机不敢强迫我去坐,是妈妈把我抱上座椅陪我坐在后座,爸爸亲自开车送我去了学校;我看到自己站在灵堂里,面目模糊的人们依次上前进香,又到我们的面前说节哀。我想说妈妈你把我攥疼了,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,只是鞠躬;我看见短短几天后灵堂内的棺材由一个变成两个,两个棺材一样的乌黑。灵前的香直直向上飘,却只飘了短短的一截就散了,曲曲折折,像极了那天回家浴室里蜿蜒而出血色的河;看见第一次半夜冲冷水澡,光着身子蜷缩在大开的窗下一整晚。屋里从一片漆黑渐渐变得明亮,光与暗的分界线从房间的那一头向我靠近,停在我的脚尖前;看见多少个瞪着床顶的夜晚。我的床是是我的好大哥特意给我换的架子床,说是我体弱吹不得风。架子床四周搭着床帐,那床帐真厚啊,床里没有一丝风,也没有一丝光。我平躺在床上,只觉得窒息。

 

我还看见白茫茫一片的急救室,耳边是有规律的滴滴声;看见不同的医生进进出出,不同的医生不约而同的摇头,发出一样的叹息;看见我的大侄子嘶吼着被警察带走,我却觉得地板上水晶吊灯的投影比这场闹剧更加好看;看见夙张开的嘴,像个空荡荡的黑洞;看见二侄子少年早白的头发;看见苍狼出生时希妲直勾勾没有表情的脸;看见看见花园里高大的桂花树……

 

看见他。

 

说来奇怪,所有的画面里人物总是清晰,只有他是一团红色的影子,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他。画面模糊,我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。我梦见昏迷醒来的夜晚他睡在我手边;梦见他笑起来时闪亮的蓝眼睛;梦见他听见读书二字时逃也似的背影;梦见他看医书皱起的眉头;梦见他出门时再三叮咛的声音。

 

我梦见那天我看着他出门,在尘埃落定时粉墨登场。我们同时掏枪指向对方,我的枪里射出子弹,将他击下山崖,他的枪口却跑出一匹棕色的狼。棕色的狼有一双海似的蓝眼睛,它咆哮着张开嘴,一口咬向我,我慌忙开枪。

 

一声巨响。

 

我睁开眼睛,满眼刺目的白。天地一线,上下一色,我一时被晃的睁不开眼。满目的白色里有几块黑黑的线与面,模模糊糊看不真切。我努力分辨了许久,才发现是自己的眼中糊了一层厚厚的泪。我清醒许多,忙用袖子去擦。再睁开眼时耳边响起了一阵大呼小叫,是一群人正远远奔来。

 

房顶塌了。

 

 

“大叔啊你真是好幸运啊”千雪在一片叮叮咣咣声中大声说。

 

他在院子里爬上爬下,修补房顶的木料和瓦片胡乱地堆在房前的空地上。冬日本不是农忙时节,青壮年男性基本都去了城里打工,村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。这雪下得太大,竟将一间平房的房顶压塌一半。幸而房梁没有什么问题,房架也大体完好,只需将坏掉的木料换下,重新铺好稻草与瓦片便是。但我的身体自那之后愈发不好,实在是不敢自己上房,少不得要放着等村里的年轻人回来再修,反正凑合凑合也还有另一间房可以住。千雪知道后自告奋勇,主动要替恩人把房子修好。我推辞不过,村里人也来劝说,再加上绣发带的何婶说发带绣好也需要一天,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。

 

“是啊,我实在是很幸运。不小心在车里睡着,反而躲过了血光之灾。只是麻烦了千雪先生你啊。”我坐在另一间房檐下,身上裹着大衣,手里还捂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。脚边的火盆里烧着木炭,断断续续的黑烟不时扑在面上,呛的我想咳,却又不想让千雪问东问西,只得不停喝水,倒真的像是个每日喝茶烤火晒太阳的老大爷。

 

人老了就格外喜欢回忆从前,这种我摊着他跑着,他说一堆我答一句的样子倒真是似曾相识。

 

“挺好的。”

 

“单夸大叔你说什么?”

 

千雪蹲在房上,钉子别在腰间,正举着锤子奋力钉木板。

 

“我说千雪先生你劳累了这么久,也停下来歇歇吧。这几天看起来都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,不用太着急,如果劳累到千雪先生你我更加过意不去”

 

“就差这一块板子啦,我订了就下来”千雪又拖了一块板子,挪了几下后从后腰里抽出钉子敲击。我看着他左挪又挪,左敲右敲,一顿当当当后直起身,顺着梯子往下爬。我起身想去扶梯子,却见他离地面还有一米多就从梯子上直接跳下,甩甩头开始擦汗。我一顿,转身进屋倒了一杯热水,想了想又端去厨房加了点盐,两个杯子倒了倒,手摸起来不太烫了才端着向外走。刚出门就听见他正与谁说话,声音中带些气喘,语气轻快。我抬头一看,他果然又在讲电话。

 

“诶呀苍狼啊你麦要担心,昨晚的大叔把我从半山腰搭到了村里,我就寄住在村长家。村里的何婶听说我专程来买发带还十分开心,要给七巧绣个新花样。这边虽然大雪封山,我的衣服也还够穿。总之虽然过程有些波折,结果却都不错,苍狼啊你就专心工作,我这边什么事也没有,过几天就能回去啦。”

 

“诶……小叔你……下次可不要再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,平安就好,平安就好啊。”

 

“苍狼啊你这个语气,怎么这么有未老先衰的意思?”

 

“小叔啊……”

 

对面的青年人语气越发无奈,千雪倒是十分开心的样子。他抬头看到我,兴致勃勃的向我招手。

 

“单夸大叔啊你的房顶差不多啦,回头铺上稻草和瓦片就好啦。”

 

“真是太感谢你啦。来,喝点水吧。”

 

“诶,没有大叔你我可就要在半山腰上走一整晚了,帮大叔你修修房顶有什么要紧?”

 

“单夸……大叔?这位是……?”

 

电话对面的青年人声音疑惑。

 

“诶呀苍狼呀,这位就是把我搭到村里的好心大叔。他家的房顶被雪压塌了,我正帮忙修房顶呢。大叔,这是我的侄子苍越孤鸣。”

 

“您好您好,苍越孤鸣先生。”

 

“您好单夸先生,小叔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
 

“不会不会,倒是我的房顶更加麻烦千雪先生。”

 

“诶呀你们两个真是客套嗷。”

 

我和苍狼俱是一顿,又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。

 

千雪兴致很好,和苍狼聊起了山村的景色,絮絮叨叨的。我听见苍狼附和的声音,每一句都很简短,但每当千雪有所停顿都能立即接上,很是耐心。千雪非常高兴,还要拍了照片给苍狼看。我见他们聊的兴起,直接和千雪打了招呼,转身回房。

 

房中炉上的水烧的滚烫。我提起壶给自己的杯中添了些热水,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,一个人静静坐了很久。

 

天色却已渐渐地黑了。

 

晚饭时分,我与千雪都来到了村长家。村长第一次招待这样的大人物,心中实在忐忑,竟偷偷拉了我来问招待的菜色是否周到,倒弄得我哭笑不得。我不过比他先认识这位大人物几个小时,还坐在车里,哪里能了解这位大人物是什么口味呢!

 

村长说了两句也发现自己有点过分紧张,哈哈两句又出去招呼千雪了,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。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低声跟村长的妻子说“……把那盘红糖糕换成肉铺,再多拿两瓶酒吧。”

 

千雪一向是不爱吃甜,宴席上只要带点甜的菜,他碰也不会碰一下。

 

我突然想起几年前的新年,苍狼竞赛成绩不错,免试进入苗疆数一数二的大学。我坐在上首位,看见千雪围着苍狼一叠声地称赞,竟比他自己当年第一次得到军功还高兴。我一眼一眼地盯着他看,间或分神去应付我的二侄子,也算是忙得很。过了一会,金池推门进来,给我们端桂花蜜。

 

金池把桂花蜜放上桌,给颢穹和我添上,说过几句吉祥话便端着壶走向千雪与苍狼。苍狼把杯子递给她,礼貌地道谢;千雪则咋咋唬唬的举起杯子直躲。苍狼眨眨眼,拉住千雪像是在劝,千雪却明显不买账,低下头与苍狼说了些什么。于是他们三个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,只是金池笑着笑着,脸却红了。

 

我看着觉得屋里实在是憋闷,忍不住咳嗽起来。千雪金池与苍狼听见都来问我是不是又不舒服。我只说天气干燥,喉咙有些痒,苍狼便紧张的拿起我的杯子给我怼桂花蜜。我一会夸苍狼真是孝顺,小叔祖真没白疼;一会又赞金池调酒越发精进,连颢穹都赞不绝口。过了一会还嫌不够,又与颢穹极力的夸赞金池,要给金池多包一个大红包。倒让金池连连推辞,借着煮醒酒汤的名义跑了。

 

那天晚上我洗漱完毕推门进房,千雪正坐在我的床上,手肘支着膝盖,定定地盯着我看,满屋都是酒气。

 

我笑道“小千雪这是来我这醒酒了?”

 

千雪摸出个瓶子冲着我笑,露出一口白牙“我来试一试桂花蜜到底好在哪。”

 

第二天金池来收拾房间,发现新换了一天的床帐一半掉在地下,还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,干掉之后一块一块硬硬的,已然是不能再用了。

 

矮柜上放的电视机声音突然拔高,我猛然回神,发现画面里播的是苗疆新闻,苍越孤鸣亲切慰问受灾群众。

 

“真的是时过境迁啊。”村长看我愣神,自顾自拿着玻璃杯与我碰了个杯。我有点没反应过来,转头盯着他看。

 

“村长这是哪里的突发感慨?”千雪夹了一筷子肉铺使劲嚼。这肉铺是村长妻子自己做的,腌制的时候舍得下料,肉压的实,晾的也干,吃起来很有味道,就是废牙。

 

“我们村啊,世世代代住在这个大山里,从村里去最近的县城要走六个小时的山路。村里的男的都娶不到媳妇,没人愿意嫁过来。地里的庄稼只够自己吃,日子过的紧巴巴的。”村长看着电视抿了一口酒“后来前主/x,当时还是财/政/部/长呢,说山村要发展山村经济,拨了一大笔钱。还是我的小儿子在县里念过高中,后来又当过兵,比我有见识啊,立刻去申请拨款,推广我们村的传统刺绣。当时我们村算是第一批响应的,省里大力扶持,非常顺利就打出了名头。现在村里修了路,还有单夸经常搭村里人去县里发货,日子过得比以前有滋味多啦。”

 

我简直不敢去看千雪的脸色。村长却还意犹未尽“说起来前主/x身体不好提前退休疗养,之后就再没见到了。他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呢!”

 

千雪低下头转面前的杯子。山村里没那么讲究,自家酿的黄酒直接倒在玻璃杯里,微黄的酒液折射着房顶不甚明亮的灯,连光晕都是模模糊糊的。千雪久久地不说话,村长夫妻也察觉到了不对,转过头来看他。他却突然一仰头,把一大杯酒全喝了。

 

倒把村长吓了一跳“……千雪先生今天兴致这么高!”

 

只是照这种喝法,等晚饭结束,千雪也早已醉了。

 

第二天中午我送千雪去车站。天色沉沉的,太阳升得老高可见度也不是很好。我开的小心翼翼,千雪也难得话少,在我旁边时不时揉额头,哈欠连连的。

 

我轻声问他“千雪先生是昨天没有睡好?”

 

“诶不是啦,只是没有想到这边的酒看起来浑浊,结果这么烈……”他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。

 

我不禁笑“村里的酒看起来浊,不是没有蒸馏烧酒的缘故,是因为村里人喜欢在酿酒的时候加这边山里产的珠珠果。这果子加进去,酒喝起来口感更醇香,但是颜色会更黄。而且加果子进去,酒要是不够烈,整坛酒都会坏掉;要是太烈了酒味太冲,就会烧胃。这酒酿起来很麻烦,整个村子也没有几家会酿。村长拿出来招待千雪先生的大概是今年的最后几坛呢!”

 

千雪闻言大为扼腕“什么!诶呀!这样的酒我竟从未听说?单夸大叔啊,能不能请你回头寄一些给我?我付钱的。”

 

我哈哈笑起来“这有什么!只是要千雪先生多等些日子啦。”

 

“没事没事,一言为定!”

 

说话间他精神不少,打开背包开始整理东西。我看见那条发带中段有点空白,不禁问道“这发带的花色之前我从来没见过,尤其中间这里,这是何婶的新花样吗?”

 

“不是啦!”千雪有些懊恼“是苍狼……就是那边今早突然打电话叫我早点回,说有急事要我处理。我赶紧去找何婶,何婶还有中间的一点没绣完。诶也没办法,只能等回去再找其他人绣完啦。”

 

我听的心里一动。有急事……千雪现在不比从前,要他出面才能处理的急事,会是什么呢?

 

千雪也不多谈“又麻烦大叔你送我去车站,诶,我真是过意不去”

 

“千雪先生太客气啦。”

 

说话间到了车站,千雪拉起帽子背上背包,下车去后备箱提箱子。我想下车帮忙,被他按住了,说汽车站附近乱糟糟的不好离车。我闻言只得作罢,看着千雪向我挥挥手,拉开箱子的拉杆走进车站里。

 

我掉头向村里开去。前男友离开了,全程没有认出我。我心中松了一口气,却也有隐隐的失落。我开始回忆与他再相遇的点点滴滴。山路上他向我招手;坐在车里打电话;一脸焦急地把我拉出车子问东问西;爬上爬下给我修房顶;给苍狼拍山村照片;一顿百般滋味的晚饭……

 

一个突然而至的电话。

 

我进了村,天气不好,村里今天静悄悄的。我开到了村子的最南端,前面再没有了路,只有些木板与瓦片零散的堆在雪地。雪地上有一行脚印,一直延伸向半开着的篱笆门。

 

我熄火下车,推开篱笆走进院子,发出吱呀一声。

 

院子里有一个人,穿着黑色的大衣,双手插在兜里,正背对着我仰头看房顶新换的瓦片。他看起来年龄不大,身量却极长,眼看着已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去。

 

他没有回头,像是在自言自语“小叔这次来买发带确实是心血来潮,但是之后的事处处透着古怪的巧合。曾经有人教导过我,巧合太多,大半是阴谋。小叔这几年虽然收敛,到底之前仇家太多。我把小叔支走自己来看看,是怕他的仇家设了什么陷阱。可是我万万没想到……”

 

他说着转过头来,我这才发现,他的语气一片平静,眼眶却已红了。

 

他却像是无知无觉,继续说着“……怎么会是你呢,小叔祖。”

 

我微微的笑起来,听见自己叹息般的声音“好久不见了,小苍狼。”

 

停息两天的大雪终于还是继续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。


END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作者的话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千雪

我恨你是个憨憨!!!!

(嘶吼)

这个文中间卡了两天,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千雪怎么可能看出小王的马甲。最后我悟到一个真理:世上无难事,只要肯放弃。他看不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?!

悟到这个真理之后我简直是一路畅通下笔如有神,很快就写完了。啊,躺平的人生真是开心!

我的好友布布说我这叫氛围悲剧。哪有!多美满的结局!

我们下一篇见吧,笔芯~~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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